北宋元丰三年冬。
京东东路密州地界。
官道两旁枯败的蒿草在凛冽的朔风中瑟瑟发抖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天穹是铅灰色的沉沉地压将下来仿佛要将这世间最后一丝暖意也榨取干净。
风卷着沙尘与残叶打着旋扑在行人脸上如同细密的冰针刺得人生疼。
漆匠沈明远紧了紧身上那件半旧的棉袍将肩上那只沉甸甸的漆箱背带又勒了勒。
漆箱是用上好的樟木所制边角处已被岁月摩挲得油光发亮里面装着他赖以生存的全部家当——各色生漆、熟漆、金粉、银箔以及那些他视若珍宝的螺钿碎片、象牙细条还有一套套功能各异的刮刀、捻子、画笔。
箱子的锁扣是黄铜的刻着简单的缠枝纹在晦暗的天光下依旧能反射出一点坚毅的微光。
他年近三十面容算不得俊朗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
长年累月的低头劳作让他的背脊微微有些前倾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清明看人看物时总带着一种匠人特有的专注与审度。
这双眼睛能分辨出漆液最细微的色泽变化能捕捉到木纹最隐秘的走向自然也能在这荒凉的官道上于一片枯寂中寻找到那一线生机——前方不远处清平镇的轮廓已在暮霭中隐隐浮现。
日头挣扎着沉向西山最后一点余晖如同稀释的胭脂涂抹在天际线上吝啬地给予这片大地些许微光。
寒气如同无孔的流水开始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
沈明远估算着脚程今夜必定是要在清平镇投宿了。
他加快了步伐漆箱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嘎吱”声里面那些精巧的工具仿佛在相互叩问催促着主人快些寻个温暖的落脚处。
就在镇口的界碑已然在望时路旁的一片嘈杂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一辆装饰颇为华丽的马车一个轮子深深陷入了道旁的淤泥沟里车身倾斜任凭几名挽着裤腿、冻得面色青白的仆役如何奋力推搡那包着铁皮的车轮只是在泥泞中空转越陷越深。
车旁一位身着宝蓝色锦缎长袍、外罩玄狐皮坎肩的中年男子正急得团团转不时跺着脚呵斥着仆役额上竟在这寒冬天气里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华贵的衣袍下摆早已溅满了泥点子显得狼狈不堪。
沈明远脚步略顿。
他本可像其他行色匆匆的路人一般瞥一眼便低头走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看着那几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依旧徒劳无功的仆役再看那掌柜模样的人满脸的焦灼与无奈他心中那点天生的热忱还是压过了旅途的疲惫与对未知麻烦的规避。
他轻轻放下肩上的漆箱置于路旁干燥些的土埂上这才迈步上前对着那锦袍男子拱了拱手声音平和而稳定:“这位员外莫不是车驾陷住了?可需在下搭把手?” 那男子闻声回头见是一个风尘仆仆、身着布衣的汉子肩上虽背着匠人的工具箱但气度从容眼神清澈不似寻常粗鄙之人。
他此刻正是病急乱投医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回礼语气急切:“正是正是!唉流年不利这该死的路!我乃镇上‘悦来客栈’的掌柜姓周名世昌。
本要急着送些货物去邻镇谁承想在这镇口就……这可如何是好!”他指着那深陷的马车连连叹气。
“悦来客栈?”沈明远心中一动这倒巧了正是他原本打算投宿的目标。
他不再多言走到马车陷落处蹲下身仔细察看。
淤泥很深几乎没过了大半个车轮而且因为前几日可能下过雨雪土质松软湿滑单靠人力硬推确实难以脱困。
他目光扫过四周落在不远处一堆被遗弃的、似乎是用来修缮房屋的旧枣木椽子上。
“周掌柜莫急或许有法可试。
”沈明远站起身对周世昌说道随即转向那几个疲惫的仆役“几位兄弟且歇一歇气。
劳烦借斧头一用。
” 一个仆役将信将疑地将手中的斧头递过。
沈明远接过走到那堆枣木椽子前挑选了几根质地坚硬的抡起斧头噼噼啪啪地劈砍起来。
他的动作并不如何迅勐却极有章法每一斧落下都精准地沿着木纹很快便将椽子劈成了几段一头削尖、尺许长的木楔。
他挽起袖子不顾泥泞亲自将木楔搬到车旁指挥着仆役:“来将这几块垫在车轮前方斜着插进去对要卡死。
这两块垫在陷下去的这个轮子后面顶住……”他又让人找来一些碎石混合着木楔在车轮着力处铺设。
周世昌在一旁看着见这漆匠指挥若定条理清晰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希望也顾不上身份亲自上前帮忙搬运石块。
待一切布置妥当沈明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众人道:“诸位听我口令待我数到三便一齐用力向前推。
周掌柜可否让驭手在车上扬鞭策马?” “自然自然!”周世昌连忙吩咐车夫。
沈明远站定位置深吸一口寒气朗声道:“一、二、三……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文地址中国古代奇闻录第1章 寒夜羁旅义助陷车来源 http://www.star86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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