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鹰嘴崖的小路陡峭而隐秘几乎是垂直镶嵌在悬崖峭壁之上仅容一人小心攀爬。
下方寨子里的喊杀声、火光与浓烟此刻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碎石滚落的簌簌声在耳边回响。
刘远洋跟在撤退队伍的最后手掌被粗糙的岩石磨破火辣辣地疼腰侧的伤口也在每一次发力时传来阵阵刺痛。
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下方隐约传来的官军吆喝声如同催命的符咒。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传来低沉的苗语口令声紧接着一根粗壮的藤绳从上方垂落。
刘远洋抓住藤绳在崖上接应猎手的帮助下奋力翻上了鹰嘴崖的平台。
眼前豁然开朗。
鹰嘴崖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平台而是一片相对开阔、背靠主峰、三面皆是绝壁的天然堡垒。
几个巨大的溶洞入口如同巨兽的口隐藏在嶙峋的怪石之后。
先期撤退的妇孺老弱都聚集在这里看到刘远洋和最后一批断后的猎手安全撤回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的啜泣和庆幸的低语。
龙沙寨主站在最大的溶洞口佝偻的身躯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挺拔。
他看着陆续撤回、几乎个个带伤、人数锐减的猎手们尤其是看到刘远洋腰间渗出的血迹和苍白疲惫的脸色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岩石般的坚定。
龙峒的情况更糟他左肩中了一箭虽然箭杆已被折断但箭头还留在肉里鲜血浸透了半边身子全靠两名猎手搀扶着。
他一上来就急切地看向刘远洋直到确认他无性命之忧才松了口气随即因失血和脱力几乎晕厥过去被立刻抬进溶洞深处处理伤口。
清点人数能够战斗的青壮猎手仅剩下不足八十人而且大半带伤。
加上妇孺整个黑苗寨幸存者已不足三百。
来时近五百人的寨子经此一役元气大伤。
溶洞内气氛悲怆而压抑失去了亲人的哭声再也无法抑制低低地回荡在空旷的洞穴里。
刘远洋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阿木叔默默地过来用捣碎的草药替他清洗腰间的伤口并包扎。
药草带来的清凉暂时压住了火辣辣的疼痛。
他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惊魂未定、写满悲伤与茫然的脸孔心中如同压着千斤巨石。
“刘阿哥喝点水。
”阿吉端着一个竹筒小心翼翼地递过来眼睛红肿显然刚哭过。
刘远洋接过竹筒喝了一口冰凉的山泉水干得冒烟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些。
他摸了摸阿吉的头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官军……还会上来吗?”一个老人颤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刘远洋和龙沙寨主。
刘远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他知道此刻信心比黄金更宝贵。
“鹰嘴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镇定“官军刚经历苦战伤亡不小也需要休整。
他们想攻上来没那么容易!我们在这里储备了粮食和水只要守住这条小路就能坚持下去!” 他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众人眼中的绝望消散了一些。
是啊鹰嘴崖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这里易守难攻只要守住那条天险小路官军人数再多也难以展开。
龙沙寨主也缓缓开口用苗语说道:“山林的孩子从不向豺狼低头!我们的勇士的血不会白流!祖先的英灵在看着我们守护着我们!活下去才有报仇的一天!” 老人的话语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力量点燃了苗民们骨子里的坚韧。
哭声渐渐止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的、刻骨的仇恨和求生的意志。
很快在龙沙寨主和刘远洋的安排下幸存者们被重新组织起来。
伤势较轻的猎手立刻被派去加固小路顶端的防御工事设置更多的滚石和触发陷阱。
妇孺们则负责照顾伤员清点并分配有限的物资。
刘远洋忍着伤痛检查了溶洞内的储粮和水源。
情况不容乐观粮食最多只能支撑半个月水源虽然洞内有一处渗水形成的浅潭但流量很小需要极度节约。
他走到崖边向下望去。
黑苗寨已是一片火海官军的身影在火光中如同蝼蚁般移动着显然是在清理战场搜刮战利品。
他们暂时没有立刻进攻鹰嘴崖的迹象或许是在等待援军或许是被白天的惨烈伤亡震慑需要重新评估。
夜色渐深鹰嘴崖上燃起了几堆小小的篝火既是取暖也是警戒。
火光映照着每一张疲惫而坚定的面孔。
刘远洋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心中思绪万千。
家园被毁同伴惨死这一切都拜晋王所赐!这笔血债他记下了! 他摸了摸怀中那本记录着“星火散录”思想和苗疆资源发现的笔记还在。
只要知识和信念不灭希望就永远不会消失。
鹰嘴崖既是绝境也成了新的起点。
从这里开始复仇的种子将深埋于血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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