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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与河西的故事第159章 焚宗碎念迷狂焰裂耳垂金泣旧痕

姬永海没回头。

他捧着牌位走出堂屋阳光刺眼得很把牌位上的金粉照得晃眼。

昊文兰站在猪圈门口手里还拎着喂猪的瓢瓢沿挂着几点猪食黏糊糊的。

她看着儿子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一个字只是把瓢往墙根一靠靠得太用力瓢倒了剩下的猪食淌出来引得几只鸡咯咯叫着围过来。

猪圈里的老母猪哼哼唧唧地叫着用鼻子拱着栅栏像是在替谁哭。

操场上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

各家各户的老爷柜被抬来了雕花的门板被卸下来当柴烧。

金银首饰、古旧字画、线装书被扔在一旁像堆破烂——姬永海看见羌家那套《论语》。

书页被撕得像烂棉絮他记得羌忠远叔叔总捧着它在柳树下读声音像流水一样好听。

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牌位黑的、红的、描金的挤在一起牌面上的名字被阳光照得若隐若现像一群沉默的幽灵。

姬永海走到牌位堆前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晒焦的尘土味还有远处河工地上飘来的汗味。

他把手里的三个牌位高高举过头顶胳膊因为用力而发抖然后狠狠砸在地上。

“哐!” 第一个牌位裂开了像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

“哐!哐!” 另外两个也碎了。

金粉写的字在阳光下闪了闪就被他用脚碾进了泥里像踩死几只蚂蚁。

虞玉兰拄着拐杖追到操场边枣木拐杖在地上戳得“咚咚”响。

两个戴红袖章的初中生拦住了她。

其中一个是马小建的弟弟马小柱。

脸上还带着鼻涕却学着大人的样子横眉竖眼: “老太太这是革命行动你敢阻拦?” 虞玉兰不管不顾地往前挣拐杖不知怎么就打在了马小柱腿上马小柱“嗷”地叫了一声扑上来要抢拐杖。

拉扯间虞玉兰被推倒在地拐杖滚出去老远落在烧“四旧”的火堆旁。

她看着孙子在牌位堆里蹦跳着踩踏看着那团熊熊燃起的大火突然就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起来。

她的哭声不像寻常的哭像钝刀子割着什么东西嘶哑而绝望混在“打倒封建迷信”的口号声里像根被踩进泥里的麦秸秆很快就被吞没了。

火是中午点着的。

先是烧那些易燃的字画和幡幔火苗窜得老高黑烟滚滚把日头都染成了暗红色像块烧红的烙铁。

接着烧老爷柜的木板那硬木烧起来“噼啪”作响油脂顺着裂缝流出来像在淌油散发出一股松脂的香味—— 姬永海记得父亲说过这柜子是当年从河东搬来的用的是洪泽湖里的老松木水浸不烂虫蛀不透。

最后烧那些牌位它们不像木头倒像浸了油的纸一点就着火苗是幽蓝色的带着一股奇怪的焦糊味像烧头发又像烧晒干的血痂。

姬永海站在火堆旁热浪烤得他脸皮发烫汗毛都蜷曲起来。

他看见自家的三个牌位在火里卷曲、变黑金粉写的字先化成了灰像一群飞散的金蝴蝶然后整个牌位都塌下去变成一小撮黑炭。

虞玉兰的哭声早就听不见了她被马小柱他们连抬带架的劝带着绝望和无可奈何神态踉跄着回了家。

临走时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不认识的怪物——那眼神里有恐惧有悲哀还有点说不清的陌生像在看河西岸那些淹死鬼的影子。

火整整烧了一天到傍晚才渐渐平息。

操场中央留下一个黑黢黢的大坑冒着袅袅的青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怪味像烧了人肉。

那些没烧透的木头疙瘩还在红通通地发亮偶尔“啪”地爆出个火星吓飞几只凑过来觅食的麻雀。

姬永海往家走鞋底踩在被烧烫的地上传来“滋滋”的轻响他觉得脚底板像要被烙熟了。

耳朵上的金坠子晃来晃去是母亲昊文兰在他小的时候给他戴上的银链子已经发黑坠子是个小小的长命锁刻着“岁岁平安”。

他记得外婆说过这是外公从河东的银匠铺里打的花了整整三个月的工钱说能替他挡住河西的水鬼。

刚走到巷口的歪脖子柳树下就被马小建拦住了。

马小建比他高两个头红袖章戴得笔直边角还烫过显得比别人的精神。

他指着姬永海的耳朵声音像磨过的砂纸: “姬永海你现在无产阶级革命小将。

还戴这个资产阶级的玩意儿?想当反革命吗?” 姬永海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那对金坠子贴着皮肤冰凉冰凉的能闻到上面淡淡的汗味。

他摸了摸冰凉的金坠子又想起操场上的大火想起自己踩碎的牌位。

马小建家以前住河西最破的草屋连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去年马小建他爹当上了大队治保主任立刻就搬到了河东的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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